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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恐怕,在我住在山谷中的几日间,疫疾已经在山下各处,蔓延开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人知道源头在哪里,这次下山,会很艰辛。”

    殷决望着青年白纱之下,紧闭着的双眼,忽而有几分莫名的感知,就好像有什么东西,是祂一直以来忽视、却不该忘记的。

    山下的疫疾,试药,青年向来紧闭的双眼,和奇特的通灵能力。

    祂向来明白,自己有着过于悠久的寿命,可以一步一步做到任何想做的事,没有什么是需要着急匆忙的。

    自从,祂明白了自己的心意,就一直在悄悄收集着天材地宝与珍贵典籍,钻研着让凡人也能与天同寿的办法,希望自己能从一开始,便给扶晔一个最好的印象。

    若是无法解决这般明显的寿命阻隔,那么祂压根就并非是真心实意,想要与一名人类在一起。

    可此时此刻,祂却忽然无法克制地去想,如果自以为能够准备充分、拥有着许许多多的机会,能够继续和扶晔在一起、经历种种——

    这所有一切的前提,崩塌了,祂又该如何选择?

    山谷之中,雪衣青年仰头,感受着清晨湿润的微风吹过,带来的山间草木香气,忽而,极轻地笑道:

    “无需担忧,阿决。”

    他们不止有一世、两世。

    他要祂永远也摆脱不了他,他要的是所有的全部。

    “我会处理好的,不论是山下的疫疾,还是其他。”

    ”只要你愿意陪着我,便再好不过了。”

    第42章 琉璃

    山村之中,处处支起临时搭建的草棚,晾晒草药、熬煮药汤。

    因为扶晔配出的新药,这片村中的病情,得到了很快的控制,可在山村之外,更多的地方,却陆陆续续出现了大批的病患。

    他在留下足够多的丸药、以备村中之需后,便重又收拾了药箱与行囊,踏上了旅途。

    只不过,这一次,他却不是孤身一人启程。

    殷决换下了不方便长途跋涉的长袍,从感激两人治病奔波的村民手中,收下了便于活动的褐色布衫,将长发简单束于脑后。

    他们踏遍了一座座村庄、城镇,直到在北地豪强的慎国,国界线外的一座边塞小城中,稍作停留,办理通行证。

    冬日降临,殷决给扶晔围上了厚厚的毛皮披肩,虽是铺子里买的杂色料子,但裹在这个人身上,偏偏就透出一抹清冷味道,让殷决移不开一点目光。

    等待文书批复下来的时间里,两人找了一间客栈,稍作休整。

    沿路都是小地方,又有露宿野外的时候,扶晔已经很久没正经住过客栈了,而两人一路医治病患,也攒下了一些钱。

    只是,一开口,他却下意识要了一间客房,直等被带到房门口,才反应过来,这里不是林间旷野外那种艰难的环境,不需要如此紧巴巴的。

    殷决自然而然地向领路人道了谢,推开房门,开始整理行囊、收拾床铺。

    扶晔近来似乎是被养坏了,不管烛龙靠得他多近、做出什么样的举动,都懒洋洋地惰于阻拦,只犹豫了一瞬间,就将这回事抛到了脑后。

    房门外,忽然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。

    扶晔只来得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,偏过头,便听到殷决走到了门口,隔着房门询问。

    “……不知两位什么时候需要洗澡的热水,我们能事先安排……”

    通过零星几句对话,扶晔听明白了客栈伙计的意思。

    就是伙计猜不透两人的关系,因此战战兢兢的,不知该给两人分开准备木桶,还是混在一起准备。

    边塞民风豪放,两个男子住一间,可以是真兄弟也可以是情兄弟,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在乎。

    扶晔只是断断续续听到那几句说话声,脸颊就微微红了,可今日天寒地冻,他实在是懒洋洋的,不愿多费口舌,就慢吞吞地坐在榻边喝热水。

    或者换作别人,他肯定不会那么放心,怎样都要支棱起来听个究竟。

    可如果是烛龙,不管对方看到了什么,他似乎都觉得没什么,甚至稍稍有些在意,对方如果看到了自己的身体,会有怎样的感觉。

    近来,扶晔隐约能察觉到,烛龙对自己的态度,产生了细小的变化,原先对方也很关注他,可如今,这份体贴,变得更像是……情人间的照顾了。

    是不是,对方终于开窍了?

    青年转过头,正对上了嘱咐完伙计、走回房的殷决,顺口问道:

    “怎么样?”

    殷决垂下了眸子,回答道:

    “分开时间洗吧,我让他们先拿你的那份热水,我去楼下等。”

    扶晔愣愣地扭着头,唇紧紧抿着,咬牙切齿地、保持着平静的声音道:

    “好,大哥。”

    他拧起眉心,在脑海里,久违地喊欧米茄道:

    “这次在客房四周,也要用隔绝视线的屏障,别让任何人感知到。”

    机械音这次,倒是没有问缘由,直接爽快地答应了。

    扶晔懒得想原因,闷闷地等到房门再次敲响,听见伙计搬来了圆木桶与屏风,他自顾自单手支撑着脑袋,听着窗户外隐约传来的小贩叫卖声。

    殷决目光沉沉地,望着青年的方向,等伙计全都搬完了,俯身将行囊中的衣物摆放在床边,道了一声自己的去向,便离开了客房关上房门。

    祂花了极大的力气,才转身,步履僵硬地向客栈楼下走去。